家裡養了一隻小胖狗(邊境牧羊犬)叫摳摳,很活潑好動,很黏人,全家只有我放假白天會在家,雖然他在家無聊也只能睡覺,不過卻跟著我走到哪睡到哪,看電視,睡客廳桌下;打電腦,睡陽台;上廁所,睡廁所門邊;在沙發上睡午覺,他就睡沙發下。以前養貓久了覺得貓很無情太獨立,但摳摳這麼黏人又可愛得有點蠢,好像巴著幾千萬美金一樣。

  今天下午把東西打包好,拿著他的零食丟進他碗裡,想跟他說聲再見但他卻只顧著吃完全不鳥我,真是讓人哭笑不得;一鎖上門走去按電梯,可能剛好他東西吃完了發現我出去了,就開始狂吠。

  總不能像之前去車站發傳單一樣把他帶回花蓮啊。所以還是心一橫離開了。



  放春假前的某天中午,我做了一個夢。

  夢中我不停的四處奔波,在一個沿著河堤建築的小城鎮,尋找白爺爺的安葬之處。我打電話問媽媽,她只是輕描淡寫地說都過世很久了,也無從找起。我既憤怒又傷心地掛掉電話自己繼續尋找。

  接著電話又響了,是一個學校新來的教授打的,劈頭就問我今天是什麼日子、為什麼不去上課。我告訴他沒有什麼特別的原因,就算我曠課吧,可是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去做。接著他開始碎嘴,說我以前都不去學校上課,開了張醫生證明就要老師教官核假單,真的有病的話為什麼不去學校,我就不相信大學教授治不好一個小腦袋的病之類的話,他越講越激動,感覺口水都快透過話筒噴過來,也惹火我了。

  「你如果真的治得好的話拜託你把我治好啊!有這麼容易的話會輪到你嗎?」我對著電話大吼,「不過我現在沒空,可以晚點再講嗎?」

  「有什麼事情比學校上課還重要的啊!妳還是不是學生…」電話另一端又開始罵了起來。

  「我只是想找到我爺爺的墳墓,很困難嘛!?不重要嘛!?」我大聲應了回去,「過五分鐘之後再打給你。」

  掛上電話之後開始不停地大哭,哽咽著打給我媽請她告訴我白爺爺最後住的安養院電話。「我自己去找就好。」

  「好啊,電話給你,不過我勸妳還是不要浪費時間啦…」

  接下來一直不停地反覆接到教授的電話、打給媽媽、奔跑和不停的奔跑,然後一直哭,哭到自己醒過來發現只是一場夢,該去學校了。

  騎腳踏車出門的路上打電話告訴媽媽這件事情,說到一半還是忍不住哭了出來。媽媽說可能是清明節快到了,他走的時候我們又都沒有人陪著他,所以希望我們去看看他,等我回家會陪我一起去找,可是很難找到,畢竟我們不是家屬也問不出來。

  我掛了電話,看不清楚前面的路,心中一直想著過去總在騎樓乘涼的孤單身影。其實不是他想找我,是我想找到他究竟在哪裡。

  我的小時候,是白爺爺陪著我;他卻是獨自走完人生最後一段。怎麼說都應該找到他在哪裡,就算這只是給在世的人的安慰。



  離開家裡的社區大樓,走到公園的時候,想到這個夢,也突然想起了小黑。小黑跟摳摳不一樣,她不會吠,只會嗚噎,也不能在家裡奔跑便溺,只能住在陽台,到公園才能散步大小便。有時候我們晚點回家,她還會憋著到出了家門才忍不住尚在電梯間,然後跑去躲起來害怕被打。

  小黑很長壽,她跟我弟弟同年出生,到我弟國二那年才過世。她過世前一兩年,身體不好,很瘦,又有心絲蟲,幾乎沒辦法劇烈運動,我也很少待在家裡照顧她,其實不是沒有時間,真的就像那句話所說的,失去了才懂得珍惜,一直覺得對她有虧欠。

  她受了委屈也叫不出來。



  我提著大包小包走向車站,活了這麼久,自己其實得到了很多,雖然也失去了很多珍愛的人事物。

  而且幾乎每一個,都沒有親口說再見。

  我始終都很不平,為什麼要讓人擁有了再經歷失去的痛苦,最後留下的往往是痛苦。

  我如果想起白爺爺煮的燉肉很好吃就會哭,我如果想起小黑的嗚噎聲就會哭,我如果想起你來醫院探望我的溫柔眼神就會哭。明明是高興的回憶卻是哭著去回想。

  如果我們有某部分重疊交纏,各自卻又得往前進的話,是不是只有忍痛把那部份切除跟停滯不前兩種選擇呢……

  我曾經可以很瀟灑的說我寧可不要,然後任由藥物和利刃切割生命。

  只是我一直到現在才想到,失去了我,是不是也像我失去別人一樣,給週遭的人帶來了痛苦,即便我覺得這是一種快樂。

  並不是終於理解了什麼,相反的,是無奈地接受了這件事情,必須為了什麼而堅強。

  我不能哭,我只能更堅強。

  我要為了你們而活得更好。

  我會付出與你們給我的同等甚至是加倍的愛,因為你們讓我感受到愛,以及失去愛的痛苦。


  清明時節雨紛紛,寫的不是上天的細雨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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